戏里戏外追梦人

白天在杨凌看了两个乡村振兴示范村，傍晚回来看了秦腔新剧“楷模村”。真巧，戏里戏外，同是为了脱贫致富奔小康的追梦人。村子美得像生态小镇，看戏则如饮了浓烈的秦酒，日子真像春天里的花。

王上村旁有隋文帝的泰陵，大土包卧在葡萄园里，一点也不起眼。当年，村子也与它一样，默默地沉在岁月的长河中。十几年前，一位复转军人回村，带着“让村子也美起来”的朴素愿望。家乡处在八百里秦川的白菜芯，地势平坦，水土丰茂，古代帝王都能一眼相中，世代村民却一直过着半温饱的日子，蜷缩在几十年前的土房子里。他竞争上岗，担任村支书，决定从改变村容村貌开始他的梦想。房子是农民立身安命之所，一院房子往往有几代人的付出，也要住上好几代人。房子再老再小，还是安乐窝。过惯了平安日子的村民，羡慕别人家的好，但缺乏勇气去折腾。老支书带着拆了自家的房，又动员了一些开明的人家，立起了新农村的新样子。没想到，村民对旧房子的老感情、对旧日子的老习惯是那么牢固，好说歹说，就是推不下去，支书家的门上甚至被泼了大粪。

几十里外的田西村，早早种植果木脱了贫，但村子的格局仍然是老样子。猪圈放在大门前头，没人再养猪，都成了厕所杂物间。一街两行排过去，村里永远臭哄哄的。西安建筑科技大学毕业后，在城里工作十年的本村后生，实在看不下去，决定回村改变家乡的“臭形象”。竞选当上雄娃书记后，联络一帮年轻人，拿着他设计好的图纸，一户一户去发动。上年纪的老人看不懂，他就用电脑把新房子的样子绘制出来，让大家提前看到“咱家的新样子”。

2017年，在外打工发家的周正，回到黄土坡上的家乡。1944年，解放战争最艰难的时刻，村里的老一辈用铁锨锄头在黄土坡里刨出了粮食，填饱肚子后，还给陕甘宁边区送去大批粮食，获得了“农村楷?！钡娜儆Ｈ寮复己苷涫诱庋娜儆?，人人都下意识地要擦一下牌子上的灰。没想到，这块牌子却成了一些人的护身符，想借它多向上级请领救济金。戏剧“楷模村”里的周正，坚决纠正躺在功劳簿上冒领多领救济金的现象，引发了第一波的冲突。为了修路引水上山，得进行旧窑洞的拆迁，遇到了比当年王上村还激烈的反对。最难的是要迁年轻兄弟赵志远的坟，比要了志远他爸的命还难。事情一件比一件难，冲突一波比一波大。农村是中国社会的根，经过千百年的积累，再小的事也根深蒂固，错综复杂，很难一蹴而就。新刚叔曾经是劳动能手，曾差一点为护佑光荣牌献出生命，却在窑洞拆迁中再三摇摆，激烈反对，成为阻碍。

所有人都想过上好日子，好日子在看得见的山上头，必须付出一番心血，经过许多磨难。凡今天看到的好日子，背后都有一把辛酸的泪。带着对新农村的美好印象，我边看台上的大戏，边想象着两个村子腾飞的不易。把这样体会发给田西村的雄娃书记，立刻引起他的共鸣。给他发了几幅戏剧画面，他恨不得飞过来现场看戏，还要对编演人员表示感谢，感谢艺术家们的理解和支持。

无论困难有多少，难度有多大，不敢去翻、没有翻过去，大小的山就一直会在那里。王上村经过三任书记10年的接续奋斗，村子的面貌焕然一新。同时改变的是人们的精气神，带来的是发展的新格局。作为全国乡村振兴的示范村，该村一产有以猕猴桃为代表的种植业，家家有林子，年年有收入，户户有保障。二产有果品加工，三产有乡村旅游，农闲时村民们在家门口打工挣钱，日子过得安稳又开心。新书记立足农村，仍然有宏大的愿望，要继续“让村子更美起来”，聘请建筑科技大学的专家，为村子里设计了公园式的基础设施和文化标识。

田西村借邻近西北农林科技大学之优势，加强村校合作，高起点、快速布局，建立红薯育苗、食用菌育种、乡村规划设计、设施果蔬种植、农业社会化服务等五大板块。疫情过后，村民们惊讶地发现，好的村容村貌原来也可以带来收入。油菜花开了，村头的车排起了长龙，游乐场的小火车，每天都能带来一万多元的收入。这一切都是周正书记“三变”图景的题中之义，也是乡村振兴的开题示范。

一河水开，百业兴来。乡村振兴已经走过了最艰难的那一步。那一批人为了心中的梦想，为了乡亲们的共同富裕，经受住老感情旧观念小利益的考验，不怪老不误小硬是扛起大责任，曾经捅烂天、惹下了祸，却没有停下为尊严而活的脚步，没有收起为追梦而飞的翅膀。戏里的老百姓像守护生命一样珍惜老牌子的荣誉，生活中的创业者则拼上性命，为家乡争来新的荣誉和牌子。

这些捧得牌子的人走在前面，他们的身后还有很多在巩固脱贫成果的人，很多在拼命爬坡的人，很多在全力开创新局的人，包括主动先富带后富的大爱者。眼前总有坎坷路，这两个村的面前也还有很多的山。江山代有人才出，伟大的事业中一定能走出更多的创业带头人，也需要艺术家们创造出更多为发展鼓劲的戏。

“楷模村”的大戏还在试演中，雄娃书记已经带着他的班子和骨干赶到省城来看戏。他们需要这样的精神鼓励，艺术家老师们也想听听他们的心声。我们的身边，戏里戏外，台上台下，永远活跃着一群这样的追梦人。

作者：李亚军，军旅作家，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曾任唐都医院政委。近年来创作几百篇文章，在《人民日报》（海外版）、《解放军报》等几十家报刊发表，出版四本散文集《向阳花开》、《乘风而歌》、《花间流莺》、《雁栖长鸣》，获得中国海洋文学奖和军事文学奖，现任陕西省散文学会理事。几十年的军旅生涯，造就了骨子里的正能量。他行走祖国大地，进行文旅创作，带头募集捐赠，助力乡村振兴，关爱退役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