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7-27 15:14:25
记不清谁说过,“真诚是艺术最可贵的品质”,观杜元的画,我认为最可贵之处也是真诚。他的绘画作品是以独具个性的语言真实地呈现出他内心的感受。
中国的山水画在发轫之初就不同于西方的风景画。西方的风景画传统注重客观现实的描绘,而中国山水画的兴起受道家天人合一观点和思想激发,从人与自然合一的观念出发,寻找画家的内心与景物的契合,是画家把对自然的感受转形为绘画。作为我国山水画理论的开拓者,南朝人宗炳在其《画山水序》一文中就提出“应目会心”,强调山水画中“心”的作用。到宋代范宽,更提出“我与其师于物者,未若师诸心”,进一步强调绘画者的感受的表达在绘画中的重要性。杜元在他的《绘画问题》一文中,开头即讲,“绘画表现和表达的是一部分人感受的东西,也是一部分人内心的东西”。所以,杜元秉承中国山水画优秀传统,他的绘画的出发点不是视觉,而是他的内心。他笔下描绘出干旱贫瘠的南山北山、稀落低矮的怪柳枯松、暮色苍茫的旷野戈壁、阳光照耀的雪峰巨壑来源于他生长生活的西部土地,这块土地养育着他,这块土地上的厚土枯石人间烟火作用于他的内心,激发出他的艺术。他笔下的一草一木、一土一石都是从他内心生长出来的,那其中没有古人的一笔、没有他人的一笔,有的是他内心感受最真诚的表达。所以,我说他的绘画最可贵之处是真诚。
只有真诚的表达才能产生好的作品,而好的作品“自己呈现自己,自己说话,扑面而来,与人交流”(摘自杜元《绘画问题》)。有位非常有品位的收藏家很偶然地见到杜元的一幅作品《艽野》,一下被打动了,用他自己的话说,“感觉心被挼了一下。”这幅作品是杜元常用的方构图,表现的是西部高原草场的景色,昏黄色的平直铺展的旷野占据了画面的五分之四,其中一条小路通向无尽的远方。和杜元交流这幅作品的创作过程时,他说这幅画的诱发是源于他喜读的民国人陈渠珍的笔记《艽野尘梦》,写的是作者清末民初时在西藏的一段个人经历。在满淸覆亡后,陈渠珍带着藏女西原及百余名士兵取道青?;刂性?,误入羌塘大草原,断粮数月,茹毛饮血,仅剩11人生还兰州,而互相爱恋相依为命的陈渠珍西原就是这少数的幸存者。杜元
把对这段动人心魄的史实的感受融入他的绘画之中,在他的艽野之上表达的是人自身的渺小、人对自然的抗争与人之间的温情,平静的画面蕴藏着无尽的张力,所以才能一下打动那位收藏家。当然,《艽野尘梦》一书只是这幅作品创作的一个触发点,“艽野”和他常用的题目“南山”、“北山”一样,都代表了杜元观察人生、观察中国文化的一个独特视角。无论是艽野还是南山、北山,它们的源头都是《诗经》,“我征徂西至于艽野”,“信彼南山维禹甸之”,“陟彼北山言采其杞”,这些先民歌咏之地,杜元作为一个后来者置身其中,他看到的是生他养他的黄土干山,也是浸透了无数先民强者之血弱者之泪的黄土干山,这里有万古不变的深水厚土,也有万古不变的悲伤哀愁。所以他笔下的艽野是上演了一出出人类生死情仇的大戏后又重归亘古沉寂的艽野,是先民歌哭以之的艽野,也是我们歌哭以之的艽野;他笔下的南山北山是埋葬先民肉体灵魂的厚土,也是他童年温暖的记忆,是先民生死以之之地,也是我们生死以之之地。正因为杜元的绘画饱含着这样深厚的感情,才能真正进入观者的心灵。美学家高尔泰在看了杜元的山水画后说,“一看到他画的那些山和路,荒村野镇和模糊的树影,就有一份深深的感动。仿佛又回到我那土厚水深、苍茫辽阔的第二故乡。又陷入了那种混合着沙土、畜粪和炊烟气息的怅惘和忧伤”。杜元的画不是单纯的视觉表现,它是一种精神的传达,是来自一颗丰满的心灵的真诚表达。
杜元的绘画在真实地呈现出他内心的感受的同时,吸引人的还有他独特的绘画语言。在和喜欢杜元绘画作品的一些朋友交流中,许多人认为杜元绘画似乎受西方油画技法影响比较大,我认为这是一种误读。也许是他的绘画作品由笔墨色彩所营造出的厚重感超越了宣纸墨汁材料的限制,形成了一种新的视觉效果,从而造成了这种误读。其实,认真解读杜元的笔墨,会发现他的笔墨是从地地道道的中国传统中生发出来的。
杜元喜欢读书,古今中外没有限制,但真正反复读成为他观念基础的是《诗经》、《金刚金》、《心经》、老庄这些文化原典;他的书法很好,古今法帖临习不少,真正他认为有收获的是甲骨、泰山金刚经、章草这些二王书风形成之前的书法。我认为他是在从中国文化本源中寻找最优秀的东西来继承。返回到绘画,杜元是西安美院中国山水画专业出身,十八皴铁线描这些山水画程式化语言于他应是驾轻就熟,但他舍弃这些现成的模式,向传统的更深处寻找力量。在艺术创新的道路上,许多独树一帜的艺术家会重返传统,上溯传统上游去寻求变革的力量。如傅山有感于明末书风的萎靡,在汉魏古碑中重拾朴拙;石涛面对绘画越来越多的程式,呼喊重返“一画”挣脱束缚。同样杜元舍弃了山水画程式化的笔墨,回到山水画诞生成长的唐宋时期,探寻中国山水画的本质,来达到自己绘画语言的突破和创新,所以我觉得他的绘画语言的形成更多受到唐宋绘画的影响。他独特的线条和皴法,非常符合西北土厚石枯的风貌,这种独创是和王维的“破墨”、米芾的“米家风格”的创作精神一脉相承,都是画家在内心与自然遇合中所探索创新出的最独特和最富有成效的表达手段。观杜元的画,对色彩的应用也是一大特点。他的画,艳丽者有青绿山水的辉煌,淡雅的有宋人画的含蓄优雅。这也是他的画作在精神上与古人相通之处。
观杜元的画,我往往为他精湛的笔墨所折服。他笔力虬劲,即使极细处,虽线若游丝而不减其表现力,虽极干处,枯笔乱扫仍能苍润有致,厚重处浓而不浊,清淡处灵而不空。这是他长期浸润于传统不懈努力而形成的如此丰富的笔墨魅力。
杜元深入传统又不为传统所囿,他毕竟是一个视野开阔的现代艺术家,他不但书法、篆刻极佳,还涉足油画、版画、雕塑、装置多个视觉艺术门类,他独创的纸塑作品还为英国一家美术馆收藏。他还有极好的文学素养,创作有大量的书画评论、散文诗歌等。深厚的文学修养,广阔的艺术视野,不同绘画语言的尝试反过来又促进了杜元在传统中的蝶变,造就了他独特的山水画表达方式。
“拆骨还父,拆肉还母”,杜元深入到他所认可的传统中探索,又能冲破束缚脱胎换骨,成就了自己的面目,他必将成为一个有成就的艺术家。希望他不要停留探索的脚步,披荆斩棘为后来者辟出一条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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