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4-14 16:08:06
4月11日是王小波去世二十周年纪念日,李银河和《罗曼蒂克消亡史》的导演程耳在一场名为"黄金时代的消亡"的文化沙龙活动中亮相,与读者一起解析王小波的文字作品、思想观点。导演程耳认为:"小波的作品抵御了时间。"
在过去二十年中,王小波的书至少被20家出版机构出版,在当天沙龙现场,新经典文化展示了刚刚出版的王小波作品集的部分书作。这套书分为上下两辑,共十三本,上半年出版七本作品,分别是五部小说:《黄金时代》、《寻找无双》、《革命时期的爱情》、《红拂夜奔》、《万寿寺》以及两本杂文《沉默的大多数》、《一只特立独行的猪》,下半年将出版余下的四部小说、一本杂文、一本书信。李银河对全套书进行了???,并提供了所有王小波的已出版作品和未出版手稿以及王小波全部的书信和照片。她更深情写序,"斯人已去,却留下这些文字,令我们哭,令我们笑,令我们沉思,令我们反省。他的文学成就还是让文学史家去评论吧,我看重的只是他给我带来的当下的快乐。记得不久前翻看《2015》,数度狂笑,几乎引得哮喘复发。"
王小波为什么逝世20年依然得到大众的瞩目?是因为早逝而更加完美吗?如果他今天还活着,又是什么样子呢?
翻检媒体、社交网站上传播的纪念王小波的文字,大抵仍是自由、理性等范畴的讨论,未亡人照例出来述怀凭吊,各种纪念活动也是文学、精神与自由,其言谆谆其情切切。
这些之外,似乎鲜有人会提及王小波与互联网科技的关系,此类话题的讨论零零散散,没能占据媒体主流,这在动辄"互联网+"的时代是颇让人意外的。如果没有对互联网科技的深度体验,今天我们谈论王小波的人生的话会失去许多传奇性。
极客,是美国俚语"geek"的音译。随着互联网文化的兴起,这个词被用于形容对计算机和网络技术有狂热兴趣并投入大量时间钻研的人。经历丰富的王小波称得上此种翘楚,做过民办教师、插过队、当过工人,大学时候学的是贸易经济系商品学专业、后来留学学历史,种种经历让他有了开阔的视野和贯通的思考来实现个人兴趣。通过他的作品和日记,会发现王小波一直对互联网科技有着浓厚的兴趣。而他在互联网方面的很多尝试和探索,在今天仍然值得思考。
得益于早年留学美国的经历,在1994年中国接入互联网之前,他就已经是互联网的深度用户。一直到1997年中国互联网信息中心统计到中国网民数量才区区62 万,这在当时的中国属于标准的小众。
他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就已经开始在网上撰写博客,要知道,十四五年以后的2005年,随着博客中国、新浪博客等发力才有了博客在中国的勃兴。而今日在中国叱咤风云的互联网大佬们,绝大部分还在上学或从事着与互联网无关的工作,不知互联网为何物。
同时,他对电脑硬件和软件的兴趣也非常浓厚,对计算机性能的各项指标了如指掌。比如,在日记中吐槽乔布斯,"晓阳到底也加入了IBM的行列。照我看,苹果机还是买不得。因为IBM-PC的兼容机队伍庞大。"此外,他还利用闲暇时间自学了计算机编程,可谓中国第一代程序员,编了中文编辑器和输入法。这对于一个文科生来说,简直天方夜谭,而且,类似的中文编辑器也就严援朝的CCDOS和求伯君WPS1.0,都是个人倾毕生所学以及背后的长城公司、金山公司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的结果。
比如上图这张出镜率很高的王小波图片中,身后那台286计算机,就是他在1993年花巨资添置的,"我终于下决心买了一台286,这些日子在改造软件,作了不少汇编工作。现在终于完全成功,我的软件现在可以编辑400K长的文件,可以把一部长篇小说全部调到内存里编写了。"在当年3月份的日记中对此有翔实的记述,行文之间,甚是得意。
早年间王小波通过卖软件还挣了些钱,这算是最早的商业模式了,当时还有人拉他入伙,当然写代码这种来钱快的活对任何人都充满吸引力,所幸他还是拒绝了人家,"因为发现写小说也可赚到钱"。想想,如果他当时成为职业程序员,通过高收入改善生活条件,可能也就不会英年早逝,如果能够职业化,说不定今天我们看到的是互联网精神领袖或者是某行业的大佬。但是我们就看不到那么多有趣有意义的文学作品了,这将是自由主义思潮的一个巨大缺憾。当然,历史不容假设,只能叹息。
纵观王小波的一生,他对于互联网的深度体验,与其在文学上面的尝试是可以等量齐观的。玩硬件、写软件、上网写博客、用电脑写作、用软件卖钱、反感监管……王小波的互联网经历,几乎涵盖了今日网民之网络生活的各个侧面,他那个时代是中国互联网时代的滥觞。面对中国互联网的先行者王小波,如果他能活过1997年又会如何?会不会成为互联网弄潮儿?
在他去世的1997年,这一年也是中国的互联网元年。这一年,联想超越IBM成为中国个人电脑市场霸主,张朝阳创办了搜狐前身爱特信网站,丁磊在广州创办网易,马化腾还蛰伏在深圳电信,马云还在思考中国黄页的出路,李彦宏还在加州的院子里种菜养花,日后统率中国互联网的BAT连一个萌芽都算不上。乐观地想,如果王小波不死,他除了文学创作,在互联网领域,可以去混论坛成为老榕、陈彤一般的人物,可以去创业成为张朝阳、丁磊,可以去布道成为凯文凯利……也可能在博客微博时代成为公知代表,也可能形象崩塌一败涂地,也可能成为自媒体达人每日打赏无数……
但这都不是王小波。做极客的王小波与做知识分子的王小波,是一个硬币的两面,用编程的写作互证,才能找到一个血肉丰满的王小波。从他的文字可见,他对于互联网科技的尝试,最终都指向了常识性的思考并且融入到了个人的文学写作中,比如《红拂夜奔》里面的李靖,证明了毕达哥拉斯猜想,费马定理,发明了鼓风机和开根号的机器,踩着高跷看美女的夜生活,这种玩世不恭的遮掩下,也可谓是极客精神。
他创造了很多"有趣"的文学形象,而他自身也在努力实践"有趣"二字,这个有趣,指的是基于常识,"成为思维的精英",这里面就包含了今人推崇的自由、独立等关键词?;チ诰攀甏切率挛?,王小波的各类尝试和努力,是体验一种新生活元素。
今天中国的互联网,革新者的姿态在慢慢褪色,碎片化阅读、社交媒体的弊端、互联网巨头的疲态……互联网在改造了生活之后,开始成为某种人性之恶的帮凶,可以断定的是,如果当初的王小波不变的话,他在今天的中国,会成为互联网的批评者。--当然,历史还是不容假设。
王小波因为早逝
而进入文化神坛?
■河西
王小波于45岁时,夜晚在公寓楼下大叫数声,次日被发现已死亡,死因心肌梗死。20年过去了,在这20年中,一个因为作品中大量的性描写而一直不大被大陆出版社接受的小说家如今已经成为了其门下走狗心中的小说之神,任何在网上对王小波的不敬言辞都可能招致网友们抨击。他是"是目前中国最富创造性的作家","智慧的文学家、思想家,中国近半世纪的苦难和荒谬所结晶出来的天才",因为他的死而和海子、骆一禾一样被领上了新世纪的神坛。
然而,当我们在狂热的表面之下审视这位早逝的英才,他的黑色幽默,理性清澈,他的反思精神并没有在他的追随者中得到贯彻,包括对王小波的文本本身同样如此。
王小波和海子都是属于因为猝死而进入文化神坛的半宗教英雄,他们的写作都非常有才华非常风格化,但是不是好到要全民祭拜的程度呢?苏珊·桑塔格在《纽约书评》上曾经写过一篇文章叫《西蒙娜·薇依》,从西蒙娜·薇依的成名展开,桑塔格得出结论:"我们所敬畏的真理是那些与痛苦经验紧密相关的事实。我们衡量真理的标准则根据其受难的程度--而不是以作家文本是否符合真理为判断依据。真理与烈士被画上了等号。"
这个文学烈士的谱系可以很长很长,陀斯妥耶夫斯基、卡夫卡、波德莱尔、兰波、热内、梵高、弗里达等等,他们得到人们的热爱,一小半是因为他们的作品,一大半是因为他们不同凡俗的人生,大部分,是悲剧。艰辛、坎坷、病痛折磨着他们,却让他们成为我们这个时代的英雄:"潜藏于他的戏剧和传奇故事中的病态、歇斯底里、不健康的情感、肆意放纵的苦难意识--却恰恰是我们今天的价值取向。"
毫无疑问,最大的悲剧,就是死亡。
海子的贫穷如果只是贫穷,卡夫卡如果只是被人生的绳索绊倒,弗里达如果只是小儿麻痹、遭遇车祸和被里维拉背叛,如果没有死亡,就什么都不是。所以,尽管王小波之前的生活没什么大起大落,但因为最后一击的心脏病发,他跻身于这个文学烈士的谱系之中。
死亡让他们之前所受的苦难定格和固化了,让他们顺理成章成为文学祭坛上的神,谁要胆敢对他们有所冒犯就会遭到信徒的口诛笔伐,这是显而易见的事。但如果我们摆脱这些思维观念的束缚,近乎零度客观地看的话,我们不得不承认,海子的短诗如闪电,长诗则不免混乱无章大而无当,这不仅是因为他没有写完只是初稿,更因为当时的他根本无法驾驭这样庞大的叙事史诗。
再回到王小波,我真的不明白,像《我的精神家园》这样一篇一锅儿水的文章怎么就成了王小波的代表作了?大概是个作家的都能憋出这么一篇来?;匾浠匾渥约旱耐?,讲讲人生哲理,搬出个安徒生来撑门面,这怎么看都是周作人这样的吃苦茶者们喜欢做的事,不像是有知者无畏的王小波的处事风格。本来王小波偶尔感伤一下也无可厚非,可惜大家偏偏以此来定位王小波,好像他就是精神家园的守护者似的,多矫情啊。我们知道,在更多的时候,王小波其实是"一只特立独行的猪",王小波的作品中给我印象最深的一句话出自于《黄金时代》:"我们不能证明自己无辜,我倒倾向于证明自己不无辜。"他不会把当时主流先锋派的话语视作标杆,一个站得住的理由就是:"猪就是猪啊"。
猪就是猪啊逻辑的结果就是他成为了他小说中的王二,玩世不恭。第一次我读到王小波的小说时,我觉得特别新鲜,他的个人风格太强烈了,特别是其中以直接谈性的方式来写"文革"的荒诞,确实让人大开眼界。但是多少年之后,当我重新翻开《黄金时代》时,我却感到失望,还有一厘米就可以刺到我的心脏,但终于没有。王小波的方式,终究还是在绕圈圈,本质上还是在耍花招,没有像莫言的《天堂蒜薹之歌》那样直刺的勇气,写法上也远没有莫言早期作品手法上的绚烂多彩、勇敢和无畏。
可以让王小波感到欣慰的是,从我最后引的这段话来看,王小波终于和他喜欢的法国时尚老太太杜拉斯女士有了点共通语言,这和杜拉斯在《情人》开头时的那段经典台词在腔调上实在是太像了:
如果你不爱我,上一次怎么会放我走?如果你不爱我,怎么会打我、骂我、羞辱我呢?难道,这真的是因为你恨我?假如是,你为什么要恨我?你有什么理由来恨我?如果不是,就来爱我吧……
--《东宫西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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